第 56 章

傍晚六点的江港天刚擦黑,熔金般的落日正悬于天边,街上车流如梭,人潮涌动。

程星送姜瓷宜去跟郑舒晴汇合。

原本以为出席这种场合,姜瓷宜会高调打扮一番,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焦点。

但她一身很素淡的装扮,直接让程星从郊区把她送到武宜路,说郑舒晴在那附近的咖啡馆等她。

她没有邀请程星一起去,甚至没准备让程星出现在她同学们面前。

虽然提前知道,但程星还是试探地问“我直接把你送过去”

姜瓷宜想都没想地说“不用了。”

程星撇了撇嘴,却还是如约把她送到了武宜路的星瑞克咖啡厅,刚下车就看见坐在窗边抱着电脑激情创作的郑舒晴。

程星推着姜瓷宜的轮椅往咖啡馆里走,结果还没走到门口,郑舒晴余光瞟到这边,电脑都没来得及关就起身迎了过来,“姜姜”

“嗯。”姜瓷宜见到她之后便把昨天问顾清枫要的to签递过去,很自然地问“还没写完”

“写完啦。”郑舒晴的眼神在她和程星之间打转,都没拆开她给的to签,只是绕到她身后帮忙推轮椅,“在写明天的,反正也无聊。”

程星自然退到一边,姜瓷宜回头侧目瞟了她一眼,眼神冷了些,却没说什么。

见她和郑舒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,程星在一旁就当了透明人。

听她们说今晚同学会有哪些人,以及今天同学会要给大家发结婚请帖的主角。

大致还是郑舒晴在说,姜瓷宜好似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,只随意地敷衍应和几句。

下班高峰潮来临,街灯亮起,来来往往的人也变多。

聊得差不多,郑舒晴收了电脑,招呼姜瓷宜要离开,起身时发现程星也跟着站起来,错愕道“她也一起去”

之前那些事让郑舒晴对程星的印象很差,即便知道今晚大家都想见姜瓷宜是为了攀程家的关系,她也难以对程星有好脸色。

更何况,程星去了那儿就会变成是她的主场,同学聚会变成趋炎附势的名利场,姜瓷宜也出不了一口恶气。

还不如她不去,所有人都会为了搭程家这条线,对姜瓷宜做低伏小,好话说尽。

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上学时歧视诋毁过姜瓷宜的人都得对她恭恭敬敬。

这不妥妥爽文情节

程星没说话,等着看姜瓷宜的反应。

下一秒,姜瓷宜便摇头“她回家。”

郑舒晴这才松了口气“好。”

说完后又想到什么,凑到姜瓷宜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
姜瓷宜却摇摇头“用不到。”

程星没听见她的耳语,略有些好奇,半开玩笑地问“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啊”

郑舒晴不假思索地说“就是看你现在对姜姜的在意有多少,晚上能不能到饭店门口来接姜姜。”

“你们什么时候结束”程星问。

“不清楚。”郑舒晴说“大概十点多吧。”

“那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,我去等她。”

程星倒是对郑舒晴没敌意,毕竟姜瓷宜身边对她好的人没多少。

郑舒晴虽然有些中二的心直口快,总体来说不算是个坏人,再加上原书中郑舒晴的下场确实有些惨,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化也令人唏嘘。

程星便想给姜瓷宜留住对她好的人,温和地笑笑“她不善交际,今晚麻烦你照顾她,改天我请你吃饭。”

郑舒晴闻言微怔,“啊”

满脸错愕都表达着一个信息假的吧

程星也没过多解释,顺带问“你开车了吗我把你们送过去”

郑舒晴这才回过神来,“开了,我们自己走。”

因为太过错愕,导致她对程星升起警惕之心,连说话都防备许多。

程星看了眼坐在轮椅上淡然听她们说话的姜瓷宜,顾虑到她上车时的问题,便提议送她们上车。

郑舒晴刚要拒绝,就听姜瓷宜应答“好。”

程星眼睛亮起,却见郑舒晴推着姜瓷宜走歪了路“小心点哎,那是盲道。”

没等郑舒晴反应过来,她已经接替了郑舒晴的位置,重新推着姜瓷宜,还礼貌地跟郑舒晴说“你拎着东西挺重的,就在前边带路吧,我跟着你走。”

郑舒晴“”

感觉有哪里不对,但又说不上来。

郑舒晴的车是辆五十多万的宝马小轿,把轮椅折叠起来勉强放进去。

程星先将姜瓷宜抱到她车的副驾,然后折好轮椅放进去,起先她也不会,后来做多了熟能生巧,一秒折叠,但怕郑舒晴不知道,便给她演示该如何打开。

郑舒晴点头示意自己学会了,程星也放心地交给了她。

只是还怕给她添麻烦,便在关闭后备箱的时候小心叮嘱她“阿瓷现在可以借助腰腹的力量自己下车,你把轮椅的位置调整好给她借一下力就行。还有,她不能喝酒,不能吃辛辣,

海鲜最好也不要碰,晚上也不能吃太多油腻荤腥的东西,要是有人劝酒,你帮她挡一下。”

程星回头瞟了眼,在车的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副驾驶的姜瓷宜,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。

郑舒晴听她说完之后皱了皱眉,欲言又止,最终点了点头“还有吗”

“应该没了。”程星说“今晚真的麻烦你了。”

“拜托。”郑舒晴终是没忍住“她是我朋友哎,照顾她不是应该的吗倒是你,转性了还是在装模作样现在对姜姜这么好,早以前做什么去了要不是你,姜姜不会这么”

“舒晴。”副驾驶的车窗落下来,姜瓷宜突兀地打断她的话,催她“再不走要迟到了。”

郑舒晴应了声好,这才收了刚才的话头,不大理解地摇摇头,然后对程星挥了挥手“算了,我带她走了

。”

“嗯,路上慢点。”程星说“有需要就用阿瓷的手机拨给我,紧急联系人第一个。”

郑舒晴震惊两秒,但已经上了车。

车子缓缓启动汇入拥挤车流,车内暖风呼呼吹着,足以抵御江港不算寒冷的夜风。

郑舒晴这才延迟反应过来,诧异道“难道程星真转性了她现在对你,那叫一个无微不至。要不是知道她以前什么样,我还真要被她骗了。”

姜瓷宜倒是没说话,只转头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。

“难道她拿的是追妻火葬场剧本”郑舒晴也不需要姜瓷宜的回答,自顾自地说“这种也就只能在小说电视剧里看看,真要是放现实里,赶紧有多远跑多远。”

“什么不懂爱,以前年少轻狂不懂对你好,等你要离婚了才想起你的好,各种虐身虐心,最终才有钱人终成眷属。何必呢”郑舒晴吐槽了一番,又说起今晚同学会的主角,说是贾珍丞包下了观澜餐厅最贵的包厢,一晚上得花费几十万。

说到兴起之时,却无人应和。

在下个路口停驻时看向姜瓷宜,无奈道“姜姜,你倒是吱个声啊,在想什么呢”

“想事。”姜瓷宜言简意赅地说。

“什么事”郑舒晴问。

姜瓷宜拧着眉道“刚才。”

她顿了顿,“你逾矩了。”

郑舒晴错愕“什么意思”

“你问过我之后,我不愿意借她的名,但你还是要求了她。”姜瓷宜说“就像我不想来参加这场同学会,也不想进班级群,你还是擅自替我做了决定。”

郑舒晴忽地沉默。

“我是没什么朋友,跟你关系也很好,但不代表我需要通过你来表达自己的想法。相反,你知道的,我有主见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郑舒晴歉疚地说。

绿灯亮起,后车喇叭声一直响,郑舒晴继续开车,目视前方。

姜瓷宜也没说责怪她的话,但很冷淡地说了她擅自答应同学会之后的不开心,也说了她刚才那个行为引发的不满。

等到抵达观澜餐厅停车场时,车内的气压已经很低了,连暖风也没能烘热两人之间的气氛。

“我没想那么多。”郑舒晴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“我就是想着反正你都跟她结了,名头不用白不用,读书时那些人看不起你,那你就狠狠打他们的脸,把当年的仇报回去。”

“你看我现在这样是会令人羡慕的样子吗”姜瓷宜说“我失去了自己的工作,自己的价值,唯一有用的是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。而你想让我借她的名头,却还是看不起她,当着她的面将她冷嘲热讽一番。”

“晴晴,这样不对。”

“你现在是为她说话”郑舒晴反问。

“客观地说。这次我不怪你,但没有下次。”姜瓷宜平静地说。

郑舒晴咬了下唇,“那你能原谅她之前对你做的一切”

“那是我的

事。”姜瓷宜说“有待商榷。但,我不也还能跟你做朋友吗”

郑舒晴脱口而出“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朋友一直都很”

话却在脑海中迅速闪过某些记忆时戛然而止,连声音都低下来“姜姜,你还是忘不了那件事是吗”

“我理解你,也尊重你。”姜瓷宜说“但不代表会忘记。”

无意让这样的气氛再继续下去,郑舒晴是个藏不住事的人,等会儿一进包厢,肯定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。

姜瓷宜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今晚,不愿做全场焦点,也没有郑舒晴那种要黑化复仇的想法,来这场同学会是给罗栗和郑舒晴面子,却不代表她会成为谁手中任意摆布的玩偶。

朋友之间有分寸才会长久。

“好了。”姜瓷宜率先捏了下她的胳膊“下车吧,再不下就要迟到了。”

郑舒晴看着她,还想说些什么,却在姜瓷宜宽容的眼神中吞下了所有话。

她下车拿出折叠好的轮椅,当时看程星那么容易就将轮椅打开,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也可以做到,却没想到摆弄了半天,还是没能打开。

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,已是满头大汗。

郑舒晴将轮椅推到前排,帮姜瓷宜打开车门,在她下车时给她借了力,看姜瓷宜略有些笨拙,却顽强地撑着挪到轮椅上。

忽然就明白她刚才那番话的意义。

那场车祸摧毁了姜瓷宜的骄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