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陶:“不知道。我在修真界往后三千年里,才慢慢想起来,我原是朵婴童花。”
冶昙:“他骗你负你,不是好人。你不生气吗?”
郁陶抿唇一笑。
少年郎不是好人,若是有更好的人,她必然不要他。
可,就只有不好的他,给了她人世情暖。
她的声音云烟一样轻柔:“我本来就一无所有,人间任何人与我都是路过。那时虽说是活着,却和无人看见的鬼是一样的。旁人修行,为脱离轮回之苦。鬼修道,修得却是重入轮回。”
她修鬼道,修有人与她因果。
“我在人间四十年,世间轮回,恰如台上戏子,变幻了妆容,就变幻了身份关系。因为有因果牵系,故事就总能唱下去。但,我因果情薄,喜怒哀乐怨憎欢喜,皆与我无关。
“他骗他的,我图个欢喜。他情话说得好听,笑起来眼睛好看,送的花也香。世人海誓山盟,互许来生,来生或成仇或两忘。我当与他,是蜉蝣一世,朝生暮死。”
六载光阴,便是两千一百九十个轮回。
郁陶望向庭院,子桑君晏的身影远远归来。
没什么不可以失去的。
便更怜悯众生。
“我见他,便像看见了过去的我。无因果之人,哪怕活了上万年,这世事皆如梦幻泡影,与他毫无干系。他比过去的我,比这九幽荒原的鬼物更可怜。他甚至都不知道,什么叫孤独。”
郁陶轻轻叹息一声,像云烟散尽。
她越过冶昙,向子桑君晏走去。
夏夜悠长,星光将散。
“我告诉你,我的罪。你们不是查到生死簿出了问题,一些灵魂进入轮回,生死簿却不认?不是生死簿出了问题,是生死树枯竭了。有人抽调了那些灵魂滋养生死树。
“生死树之所以枯竭,是因为生死树的树心里原本有三滴生死泉。三千年前,生死泉失窃,仅剩两滴,其中一滴无意被我得了去。现在,仅剩下最后一滴了。
“生死树的生死,事关地府存亡,众生轮回。这就是我的罪。当得身死道消,魂魄不存,不入轮回。你能看见的,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
子桑君晏:“你不去见他一面?”
她站在庭院夏夜,目光柔婉:“不见了,我们就在这儿结束吧。”
冶昙看着他们。
子桑君晏神情沉静,无喜无悲:“好。”
他的手穿过郁陶的心口。
无数萤火升起,庭院的夏夜像梦幻泡影消散了,头顶只有九幽之下黑红诡谲的阴云。
没有星,没有月,没有云。
厨房的锅里,清香的粥刚煮好,转眼随着风吹过,和整座庭院化作一抔黄沙。
那萤火像一阵雨,吹向整个九幽而去。
冶昙敛眸,看向子桑君晏永夜一样的眼睛:“她叫你去拿了什么?”
“一枝木芙蓉。”
长在九幽的木芙蓉,只有一株苍白荏弱的花杆。
冶昙伸手接过,那花得了祂的修为,转瞬苍绿,开出一朵艳色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