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浥青的脑子里,无数想法流转,表面却一派恭敬坦诚,夹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不明:“陛下当夜对浥青下的命令,就是太子妃。”
“胡说八道!”宣帝怒道。
他当时明明心里想要的是另一个人。
安浥青一片毫无作伪的赤忱:“当夜陛下要的人的确是太子妃,当时陈贤宾总管亦在场。”
一旁的陈贤宾恭敬道:“陛下的确见到带来的太子妃,并无任何异议,只叫老奴等人退后。”
宣帝狐疑。
他那一夜吃了丹药,饮了许多酒,神智似乎是有那么点不清醒。
难道他心里想的和说的不一样,自己却不知道,这才制造了这场误会?
这也不是不可能,人在清醒的时候都难免口误,何况是醉酒之后。
安浥青又有何理由敢背叛他?
事情便不了了之。
但宣帝心头的疑云并没有消息。
他总觉得那一夜不对劲。
是谁要杀太子?伤的还是那处地方?
若不是出手太狠,宣帝差点就怀疑是太子自导自演,因为知晓自己身世,为了保住性命而自伤自毁,完全说得过去。
事发后,宣帝只去看了一次太子。
亲耳听到自己带去的太医诊断,太子虽身体完整,但不能再有子嗣。
太子万念俱灰,整个人都已经废了,不吃不喝,不言不语。
“他这一伤,倒是弄得朕不知如何是好。”
五皇子将东宫案指向太子,宣帝本是满意的,既然太子已经废了,尽早将此事终了在太子头上也好。
但谁知老五和老六联合起来攀咬小九。
宣帝自然不信,君霁泽有什么理由联合沈著刺杀太子。
太子死了记也轮不到君霁泽,要说是老五干得他还能多少信一点。
宣帝自己也对君霁泽所言觉得不安,如果凶手不是太子,那沈著究竟是因何而死?
沈著一死,他的丹药没有了,不得不断了药,最近越发精力不济,稍微想一想事情,就疲惫倦怠。
可惜司天监那些道人没有一个有用的,拿着药方都配不出新药。
宣帝总觉得自己能活很久,比大燕其他皇帝都久,谁知道他才三十八岁,就已经觉得力有不逮,如迟暮老者。
新的太子,没有意外是要在老五和老六里立一个。
但他私心最喜欢的是小九,有心让这个儿子多历练历练,在自己百年前再传位与他。
诏书都已经写好了。
老五是他喜欢的儿子,只是太过机灵,心眼太多。
若是立了他做太子,恐怕除非最后皇位传给他,不然他结局不会太好,宣帝也担心,九皇子性情纯善,玩不过两个哥哥。
……
东宫案发一个月后,京兆尹结案——
长春观观主沈著,门下妖道以幻术迷惑恫吓平民贵族,以此威诱无数朝中大员加入长春派,大肆结交皇室宗亲,意图谋反。
制造了秋猎案。
于太子大婚当夜,咒杀太子、太子妃,与其余皇族子弟。
大燕皇帝乃真龙之体,沈著多行不义,被龙气反噬暴毙而死。
宣帝一怒之下,肃清洛阳妖道之风,下令解散长春派等十数道门,一连斩杀了数个道士,驱逐非正统道士出洛阳,禁止达官显贵蓄养道士,资助道观。
下诏:太子君承续,不修己身,以妖道谄媚上意,招来祸患,特此废黜太子之位,贬去幽州,无诏不得归京。
宣帝本意要幽禁圈养废太子。
但九皇子仁善,开口求情。
宣帝立了六皇子为太子,对这个儿子正是愧疚的时候,便爽快同意了。
九皇子,啊不,应该说君天宸。
他站在宣帝身后,冷冷看着。
所有皇帝似乎都是这样的,自己为了皇位六亲不认,弑兄杀弟,但轮到自己的儿子们,却偏偏希望他们能友爱同胞,希望上位的那个能留兄弟一命。
可是,历史总是重复上演的。
废太子出京的那天,君天宸去送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