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凌诀天。”苏枕月的声音虚弱。
“嗯,”凌诀天的声音还是淡淡的,比平时更低沉,“我在。”
凌诀天在给苏枕月输送灵力,一刻不停,因为只要停下一瞬,苏枕月就会死,魂飞魄散。
尽管他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
苏枕月幅度很轻地笑了,脸上看淡生死的慵倦:“不用忙了,我活不成了。”
血污从他的嘴角溢出,弄脏他的脸。
但苏枕月还在笑:“你一向是个理智的人,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。”
凌诀天的声音平静,没有任何感情,令人压抑的静:“你有什么愿望?”
苏枕月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:“下雪了。”
隔着落雪,依稀往日从容风雅。
四周啜泣声隐隐响起。
在很多人心里,苏枕月是他们皎洁遥望的明月,从未想过,有一天月光会碎,会死。
苏枕月死去,修真界再也没有白梅,再也没有春日陌上飞花。
整个世界,永远失去了一道皎洁的颜色。
他要死了,可他怎么能没有遗愿?
“……你明明知道的,他的遗憾!”
人群里,隐忍悲伤的声音压抑地歇斯底里。
苏枕月不说,他们便替他说。
这两个人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难道就连他要死了,凌诀天也不肯为他违背一次道义,说一句真心话吗?
凌诀天的眼神冰冷寂静,固执:“许个愿吧,任何东西都可以,你知道的,我是神了。”
与神结下的契约,是留住他魂魄的唯一方法。
苏枕月笑,眼尾轻弯,狐狸一样慧黠:“任何东西都可以吗?神明大人都会给我吗?那就,把你……给我吧。”
凌诀天轻轻地说:“现在,你都要胡说八道吗?”
苏枕月的笑容从容,眼神却渐渐空落:“是真心话。我们原本不就是命中注定的道侣吗?娃娃亲,指腹为婚……”
凌诀天:“是苏家悔婚在先。”
苏枕月:“苏家悔婚,我没有,苏家也不是……”
凌诀天望着他:“我才不在乎什么苏家,我在乎的只有你,你,不知道吗?”
苏枕月的嘴里涌出大股的血:“就是知道,所以必须告诉你,凌家的事,与苏家无关,你信我。”
凌诀天:“我信,我一直都信你,许愿吧。”
苏枕月瞳孔开始涣散:“就许:来生,欠你的……都还你。”
凌诀天声音低哑:“你不欠我,如果非要说,也是我欠你。”
苏枕月:“是吗?可我怎么觉得,怎么也还不完,好累。下辈子,不想再欠你了,也不想再退让了,我想为自己而活。你知道,书院的时候,拜师的时候,秘境、机缘……每一次每一次,我不知道我是争不过,还是不能和你争,因为凌家欠了你,我欠了你。即便是现在,连我自己也不清楚,我究竟有几分是为了还债,几分是因为我想这么做。真好,你也终于欠我一回了。”
他笑着,那沾着血污的笑容,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,散漫的天真得意。
凌诀天淡淡地说:“嗯,现在是我欠你了,你得等我还回来。”
苏枕月的瞳孔开始放空:“没有毁约,我等了你十年,你为什么不来?下辈子,你……一定要来,我再也不想……欠任何人了……我已经……再也没有……等了……”
凌诀天:“好,下辈子不让你等,以后都是我等你,我还你。”
“那你,可要快一点,第一时间就找到。”
苏枕月微笑着,闭上了眼睛,进入了安然的长梦。
他死了。
悲伤的啜泣,终于不再压抑,苏家的人再也忍不住嚎啕悲声大哭。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