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阿育塔雅闻言一愣,随即意外地睁大了眼——

他倒是记得小时候就见王叔瘦瘦弱弱病怏怏的,随身都带着药罐子,族里极偶尔会有人议论王叔,却也只是只言片语几句话,他隐约听见什么命中犯煞,还是什么佛不理……可那些人一旦看见他走过,立即就噤了声。

听江一鸣的话,王叔能活到那么久,是平白多出三十五年的寿命?这仿佛像是天方夜谭。

可江一鸣却清清楚楚说出了他们家族从未公开于世的细节,不可能是凑巧。

蒙阿育塔雅站在一旁,神情变得恍惚。

“你之前说,族里几个老人都已经死了,不在那些照片里,你知道这些老人的生辰八字么?”江一鸣又问。

“这个我得去查一下族谱才知道。”蒙阿育塔雅说道。

“那就请吧。”江一鸣微抬下巴看着他。

族谱就放在这座阴庙里,被恭恭敬敬地摆在人神像前的神龛里。

蒙阿育塔雅翻出那几个族人的生辰八字,转交给江一鸣。

江一鸣逐一算出,这些人命数中的寿命果然与实际死亡寿命不符,而这几人短缺的寿命之和,加上蒙阿育塔雅父王的那八年,加在一起,竟是正正好好三十五年。

不需要江一鸣明说,蒙阿育塔雅也在心里默算,得出三十五这个数字的同时,他背后莫名其妙地激出了一身冷汗。

三十五年,不多不少,怎么可能是巧合?

“先是你父王大病痊愈后,仿佛变了一个人,从一个对投资分毫不懂的新人,变成屡投屡盈的点金圣手,再到十年后的突发大病,闭门不再见人,与此同时,披拔鬼现身索命,带给你们全族人诅咒一样的厄运,这听起来是不是太戏剧化了一些?”江一鸣问他。

“……您的意思我明白,您是认为,我父王和魔鬼做了交易?可这实在……”

韩修杰已经因为信息量过于颠覆世界观而有些麻木,他机械地翻译过来。

江一鸣打断对方的话,说道:“其实很好确认,但凡违背命数,身上都会打下烙印,像红疹一样,从头颈一点点爬上脸颊,如果你还有点印象的话……”

江一鸣剩下的话没有说完,因为对方煞白的脸色已经很好地回答了他。

他了然地看着蒙阿育塔雅:“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”

“他为什么……”蒙阿育塔雅不敢置信又痛苦愧疚,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阴庙之外的那十几个族人。

江一鸣沉默了半晌,淡淡道:“或许是为了身为皇室的骄傲、荣誉吧。”

他注意到对方投来的视线,“你父王,蒙克阿育塔雅的那场急病,不出意外将在几年内,使得你们这一支贵族彻底落魄,这也许是你父王没法袖手旁观的。至少你们这一支不能在他的手上落魄。”

“但他这样做了之后呢?十年风光后,我们彻底被赶出皇室,生活在阴影里。哪怕落魄了又怎么样?至少那样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……他怎么就?!”

江一鸣沉默地看着他,他隐约看得明白蒙克阿育塔雅孤注一掷的疯狂极端:

他们这些人被赶出皇室,皇室却不敢因为背后的真正原因而发表公开声明——那么在所有外人眼里,这一支族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室,是留下传说的点金圣手一族,至少表面上的荣耀与风光都在。

或许在蒙克阿育塔雅的内心深处,他执着的骄傲和荣耀也不过是表面功夫。

江一鸣在心里暗想,真是个疯子。

可世上从来不少疯子。

“至于你那王叔,蒙清阿育塔雅……以魂养魂,我看这馊主意只对你王叔有些意义。”江一鸣说道,“不过也就到此为止吧,这种损招,一来得冒牌,当是东西文化大交融么?二还得延损到后几世的功德,真是亏成傻子。”

韩修杰闻言一噎,至今天这一次随行翻译的经历,他是彻底领教了江老师话不饶人的本事,真是难为死他这个翻译了。

他清了清嗓子,正打算婉转点转告,却又听见边上江一鸣冷不丁出声:“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翻,不许改。”’

韩修杰吓了一跳,连连点头,老老实实地翻译。

他觉得江一鸣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,怎么自己脑子里刚转过去的念头,这人就知道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