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有族人带着家仆将长孙安业的尸身收殓,以棺木盛装,八个大汉扛着棺木向城外走去。
长孙无忌站着看了一会儿,直至队伍远行,目光被坊墙所阻,这才叹息一声,转身颤巍巍的走回堂内。
宇文节站在其身后,陡然发现这位曾经傲视朝堂,如今一手搅动关中风云将帝国社稷操控手中的当世人杰,却是已经这般老迈。衰老的身躯颤颤巍巍连走路都不稳,苍白的头发被寒风吹拂得凌乱,佝偻的腰也再不复往昔的挺拔如枪,那股子阴狠凌厉的气势更是犹如风中残烛一般飘摇……
他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,冬天即将过去,春天即将姗姗而来。
或许,时代已经变了。
……
偏厅内,长孙无忌忍受着伤腿的疼痛,艰难将坐在书案之后,拐杖放在一旁,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,滚热的茶水顺喉入腹,浑身寒气被祛散,整个人似乎这才活过来。
见到宇文节面含担忧的来到近前,他摆摆手,长吁出一口寒气,缓缓道:“放心,老夫一生波澜壮阔,什么样的事情没经过,什么样的痛苦没历过?至亲之丧,固然痛澈心脾,却也不至于被怒火占据心胸,做出昏聩之举。和谈乃是必要之事,附和关陇之利益,当可继续进行下去,老夫不会因为手足惨死而改弦更张。”
顿了一顿,咬着后槽牙道:“不过此事老夫必不肯善罢甘休!吾弟刚刚抵达雁翎关,夜宿于关内,结果半夜之时便遭遇房俊袭杀,此事颇为蹊跷!即便房俊正好前往洛阳,两人一来一往,互不相遇,房俊岂能来得这般快捷,袭杀这般准确?程咬金名义上护送吾弟至‘南崤道’,暗地里未必没有同房俊联系,吾弟之死,他难脱干系。”
长孙安业虽然身首异处,但其随行之家兵却又不少逃回,将当时情况详细说明,当听到李绩未对关陇拉拢之事做出回应便命程咬金护送长孙安业至“南崤道”,当晚房俊便陡然出现在雁翎关下,炸毁关隘,刺杀长孙安业,长孙无忌便猜测其中必然不止巧合那么简单。
宇文节蹙眉,问道:“赵国公您的意思,是说程咬金意欲帮助房俊说服英国公投靠东宫,故而将长孙将军的行踪泄露,使得房俊半夜袭杀,以此使您迁怒于英国公,破坏关陇与英国公的结盟?”
仔细想想,确实有这个可能……
李绩造反是不可能的,大唐立国已久,李唐皇族在朝野上下声威甚高,举国拥戴,国祚早已稳如泰山,谁若是胆敢造反,必将遭受天下共讨之!就连一手缔造了魏周隋唐的关陇门阀都不敢悍然造反,不得不扶持齐王上位立做傀儡,李绩又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?
既然不敢造反,那么东宫与关陇,最终便只能则选其一。
要么东宫,要么关陇,别无他途。
只要使得长孙无忌因为长孙安业之死迁怒与李绩,彻底断绝双方结盟之可能,那么无论李绩是否对东宫满意,最终也只能选取东宫予以辅佐,彻底与关陇势成水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