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绩看着那番僧的身影,蹙着眉,来到李二陛下身前道:“陛下,异域番僧,未知根底,贸然服用其所炼制之丹药,实在是风险极大。况且依臣之见,这番僧所谓之丹药,与道家术士并无不同,理当谨慎。宫中御医固然鉴定其丹药无毒,但天下奇毒何止千百,必然有世人所不知之种类……若陛下执意服食,不若宣召孙思邈进宫,加以鉴定。孙道长游历大江南北,见识非凡,或许可以甄别其害……”
“呵呵,懋功似乎认定此丹药有毒?放心吧,朕又不是傻子,不久前已然秘密宣召孙道长入宫,得出无毒之结论,方才安心服食。此乃天竺佛家之秘术,乃是历代佛子羽化之根基,纵然朕不能如那些佛子一般最终成仙成佛长生不老,可到底也无害处,懋功不必忧心。”
李绩无语……
说得倒是好听,看似成与不成皆在天意,可是您这一脸希翼憧憬的模样,不是明摆着就是等着吃了这丹药就能长生不老么?
不过他非是魏徵那般聒噪的诤臣,既然孙思邈已然鉴定无毒,那便不妨事,皇帝欲求长生,且由着他去,非是臣子可以置喙。为人臣子辅佐帝王,或是恪尽职守,或是拾遗补漏,哪里有管束着皇帝不许干这个、不许干那个的道理?
只是难免心中感叹,这位陛下英明神武,古之罕有,却依旧过不了历来帝王追寻长生这道坎,不知将来会否愈演愈烈,一发而不可收拾……
见到李绩依旧神色担忧,李二陛下呵呵一笑,扯着他来到窗前,指着窗前的两把椅子,道:“瞧瞧这个,琼州特有的黄花梨木打造的,这椅子的形状乃是房俊那小子鼓捣出来的,叫什么‘官帽椅’,名字俗气得很,但是这造型看上去的确很有气势,很能凸显官宦人家的地位。”
淡黄色的木料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照射下,甚是明亮,黑线花纹缠绕紧密,望之犹如一张张鬼脸,李绩上前俯身,伸手摸了一下,光滑的表面打了一层蜡,却依旧难以阻断木料本身散发的幽淡香气……
此等木料,比之名满天下的紫檀亦是不遑多让,尤其是这‘官帽椅’的造型,端庄大气而又风格质朴,不见奢华之态,却有煌煌大气,往屋子里这么一摆,便显得格调甚高。
李绩赞道:“房驸马之才华,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,而且水师打通了南洋、西洋之航线,仅只是紫檀、黄花梨这般稀罕珍贵之木料,每年便能够给陛下的内帑带来丰厚的收益,赞其一句谋国之臣,亦不过为。”
李二陛下笑道:“这小子心思总不在务实的政务之上,偏偏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趋之若鹜,你说他瞎胡闹不干正事儿吧,却每每能够给人惊喜,让你不仅叱责不得,反而不赏他都不好意思……这棒槌真真令朕头痛。”
“呵呵,陛下分明心中得意,何故当着臣的面这般似贬实褒?臣又非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儒门学子,素来只看结果,不重过程。房驸马恣意胡闹也好,深谋远虑也罢,总之所作之事能够为陛下分忧,能够有益于帝国,那便是好的,至于如何去做,不必深究。”
李二陛下抚掌大笑:“那棒槌若是听闻了懋功这番言语,怕不是尾巴翘到天上去?你李懋功可不是轻易夸奖人呐!”
说着,携着李绩的手,走回另一侧的地席上席地而坐,命人沏了壶香茶,又上了几样点心,随意道:“这太极宫好似龙潭虎穴,懋功你等闲不来,今日前来莫不是想要看看朕是否在此歌舞升平、荒淫无度,好给御史台上一本奏章,言辞申饬一番,找找存在感?”
这话自然是玩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