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 生米熟饭

然而此刻见到李祐衣衫不整、形容憔悴之模样,心里又有些心疼、有些不忍,到底还是自己的骨肉兄弟啊,何况此刻李祐沦落至此,对他的储位已无半点威胁,又何必斩尽杀绝呢?

不过当下之形势颇为微妙,若想促成和谈、结束兵变,东宫反倒需要主动帮助关陇门阀洗脱“谋逆”之罪名,否则和谈之基础便不存在。皇权正统,焉能向叛逆妥协呢?“邪不压正”乃是人间至理,任何时候都要维护的基本准则,一旦颠覆则纲常失序、伦理颠倒,他这个当朝太子之正统地位亦将受到怀疑、攻讦,埋下种祸之根源。

关陇洗脱罪责最好的方式便是将罪名推卸到齐王李祐身上,关陇门阀由主谋变成帮凶——至于权倾朝野的关陇门阀岂会任由一个亲王摆布,这并不重要,只需给天下人一个借口即可,何况齐王意欲争储、污蔑太子乃是事实,绝非无辜。

那么关键的问题便在于:若着实齐王谋逆之罪,自己还能否保住他一命?

谋逆大罪攸关社稷江山,绝非身为太子便能够一言而决,皆是满朝文武皆言“必诛此獠”,他又能怎么办?

当真是左右为难。

房俊察言观色,见到太子并未过于恼怒,遂低声道:“来此之前,齐王殿下私自给长安城中公卿大臣们写了一封书信,详细道尽如何遭受关陇门阀迫害,又是如何被长孙无忌胁迫写就那一份诋毁污蔑太子之檄文……”

李承乾浑身一僵,先是看着兀自哭哭啼啼央求饶命的李祐,继而抬头看向房俊,目光之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。

房俊低眉垂眼,束手立于一侧,仿佛那些书信当真是齐王所为,与他半点干系也无……

李承乾深吸一口气,脸色变得甚为难看,沉吟良久,才缓缓对李祐道:“你所犯之罪行,攸关江山社稷、皇权正统,纵然是孤亦不能予以赦免。且先将你圈禁起来,待到此间事了,朝政重归正规,再做议论。”

李祐自然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,遂垂泪颔首道:“多谢太子哥哥爱护,臣弟心中愧疚,无颜面对天地矣!”

他脸上在哭,心里却对房俊佩服得五体投地:之前还以为他让自己写那些书信是另有计较,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要将罪名先一步撇给关陇门阀,纵然太子不同意也别无他法,生米煮成熟饭,徒唤奈何?

否则太子为了顾全大局与关陇和谈,大抵是不会同意为自己洗刷罪责的……

……

待到李祐被内侍带下去,择选一地暂且圈禁,李承乾默默坐在书案之后喝茶,并未让房俊就座。

平素他对待房俊不似君臣,仿若亲朋,一直以礼相待,这等情形是极为罕见的……

房俊也不慌,束手立于一侧,一声不吭,等着太子发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