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阳思考了一下,回答道:“不然还有谁呢?周海英与齐永林的关系不好,而郑红旗一直被市里的干部视为齐永林的亲信,所以他自然就想借此机会给郑红旗‘上眼药’,让他也不好过。”
我说道:“晓阳,我看你这话不对。以我对老板们的了解,他们结交领导都是为了谋利。周海英好不容易搭上柳如红的线,才投了 3000 多块钱,就算他举报了,对县委书记也构不成实质性的影响,何况钱是柳如红收的,红旗书记完全可以解释清楚。那周海英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?他根本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利益。”
听了我的话,晓阳若有所思。她接着说道:“三傻子,你现在也学会分析问题了!遇事如果想不通,就从利益的角度去考虑。或者说,就是书记得罪人了。“
晓阳想了想之后,说道:”如果举报郑红旗的人真的是周海英,现在看来,确实是得不偿失。红旗书记在平安县,得罪的最多的无非就是两个人,一个是魏昌全,一个是田嘉明嘛。”
我说道:“田嘉明现在是东洪县公安局书记,下一步的局长,当初红旗书记处理他的时候留了余地,没有‘一棍子打死’,他现在工作倒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,看起来不太可能是他。”
晓阳听了,若有所思地说:“那可能是魏昌全?当初郑红旗在平安县的时候收拾他收拾得可不轻,坚决要把他调走,连唐瑞林书记都私下给他说情,想给他留面子。而且魏昌全和周海英的关系很好,我猜他得知龙腾公司再给红旗书记送钱这个消息后,为了打击报复郑红旗,就把这事举报给了纪委……”
聊着聊着,晓阳逐步就躁动了起来,说道:“三傻子,这几天太紧张了,来,咱们去放松一下……”
第二天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穿透薄雾时,层层薄雾便如同轻柔的纱幔一般,笼罩着县城周围的田野。从县医院家属楼向外望去,远处的玉米地已经呈现出泛黄枯萎的景象,这意味着玉米到了成熟的季节。微风吹过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秸秆味道,混合着泥土的芬芳,仿佛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。
早上七点多,我和晓阳已经来到了县委招待所,和如红嫂子已经在汽车旁等候。晓阳不时地看着手表,眼神中透露出对时间的急切。如红嫂子则默默地站在一旁,说道:“这个红旗,是真沉得住气,这都七点半了,还要再听会广播。”
正说着,红旗书记从小院里走了出来,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,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,脸上带着一贯的淡然神情。走到汽车旁,他微微点了点头,算是和大家打了招呼。打开副驾驶的车门,郑红旗书记坐了进去,动作沉稳而有力。他调整了一下坐姿,目光平静地看着了我一眼,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缓缓地说道:“朝阳啊,我忘了嘱咐你一句,晓婷是永林市长的心头肉。关于杨伯君这件事,你一定要处理好,不要伤了晓婷的心,让这个事情尽量平稳落地、淡化处理,也不要让齐永林市长太过难堪。” 说完,他朝着我点了点头,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信任。
我能明白红旗书记眼神中的良苦用心。永林市长如今在市里有着很高的威望,一旦此事处理不好、影响过大,齐永林市长自然脸上无光。
柳如红在后面道:“哎呀,实在不行就把俩人调到市上来嘛。”
郑红旗并没有回应,而是朝着司机点了点头,这车就慢慢开了出去。汽车缓缓启动,车轮碾过清晨的街道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车内,郑红旗书记往椅背上靠了靠,轻轻闭上了眼睛,似乎在养神。过了一会儿,他开口问道:“晓阳,钟书记那边都联系好了吧?”
之所以这样问,是因为今天的事情非常紧急,需要赶在组织介入之前提前向组织汇报,所以红旗书记才会特别关注工作对接的事情。
晓阳探着头,语气平和地说道:“书记,我已经和向建民联系了。向建民说钟书记 9 点半要去陪同省里领导调研煤炭产业管理工作,地点在临平县。所以咱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,只要 9 点钟赶到市委大院就没有问题,向建民把时间给我们空出来了。”
郑红旗书记点了点头,便不再说话。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。晓阳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,又看了看手表,忍不住主动提醒开车的师傅:“师傅,把车开快一点,我们争取早到一会儿。”
师傅没有表态,但能明显感觉到汽车在稳稳加速,发动机的轰鸣声也稍微提高了一些。
郑红旗书记似乎想缓解一下车内的紧张气氛,伸手在操作台按了两下,收音机里就传出了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:“9 月 23 日至 27 日,中央工作会议将在京召开,重点研究国有企业活力问题。初步明确 1992 年的工作重点是提高企业活力、增强企业营收。搞好国有企业是社会主义的一件大事……”
听到广播里的内容,大家都没有说话,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。半个小时后,汽车驶离了平安县,窗外的景象逐渐变成了广阔的田野。郑红旗书记看着两边一人高的玉米秸秆,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仿佛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。红旗书记内心里依然淡然。是啊,自己离开平安县已然成定局,所谓的 3000 多块钱的受贿,也不过是让这过程中布满了一丝波澜而已,并不会影响大局。
红旗书记胡思乱想着,忽然意识到中秋节快到了,便主动问道:“晓阳,中秋节都准备好了吧?”
晓阳低声说道:“书记,都准备好了。”
坐在后面的柳如红插话道:“你说今年中秋和秋分竟然赶在一起,也是稀罕哈。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情况,那就要到 99 年了,99 年就要跨世纪了,咱们也是过了两个世纪的人。”
晓阳便和如红讨论起跨世纪来,此时的红旗书记,思绪却飘到了中秋节拜访领导的事情上。虽然他内心并不愿意这样做,但社会上已然形成了这样的风气,春节和中秋节的迎来送往,这 “两节” 是必然要过的。礼物可以不贵重,但是人必须到,这是一种礼仪,也是一种规矩。
红旗书记扳着手指,慢慢说道:“晓阳,今年多准备两份,咱们要到黄滩乡看看那个小振华,还有安平乡的孙老革命,我也亲自去看一看。”